都说十男九痔,十女十痔,也就是说,几乎人人皆痔士,且有痔不在年高,有的中年得痔,有的少年得痔,有的老来得痔……饶是如此,我这肉体凡胎又怎能躲过这劫数?
当年怀孕落下的病根,如今已经成为一名资深有痔女青年。虽然这毛病时不时困扰着我,但一直还是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可能我平时比较爱运动,偶尔吃辣、熬夜后,“菊花”犯病,抹点药膏睡一觉就恢复了。
既然痔在必得,就得重视。关键似乎重视了也没用,你不清楚它啥时候驾到就让你疼到炸裂。所以,作为有痔女青年,我不是在担心犯病的路上就是在斗痔斗勇的途中。
前些日子,为了在网上抢占“双十一”的便宜,我在淘宝鏖战半夜,完全忘记自己有痔青年的身份,第二天早起大号后,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多年的斗痔经验告诉我,犯病了。小心翼翼夹着腿去药店买了马应龙、痔炎消、痔疮栓、肛泰、龙珠软膏,指望多管齐下神不知鬼不觉一举拿下,口服、抹药、塞栓以及连贴了两天肛泰,肚脐周边都被贴得红赤啦赤一片痒疯,被挠成一堆乱七八糟的土豆丝,痔疮却没见缓解。
恰逢单位要交总结,还有个外稿要参与,当我举步维艰步履沉重扫雷般慢悠悠挪着小碎步去旁边办公室借电脑时,同事好心地说,姐,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随便拿就是了。我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疼痛让我无法言语。
走姿基本是这样。
走姿有时候也是这样
在办公室叉着腿站了两天完成了四千多字的总结,又叉着腿站了一天,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完成了另一篇稿子的修改后,菊花已经火辣辣地痛得像是被人拌了辣椒面一样,皱纹疼出了五六七八条。那几天,每个到我们办公室的同事都会问一句,你写稿为啥不坐着?我现在想说的是,当你看见有人绵着腿小心翼翼走路,或是叉着腿站在电脑前打字时,这人一定没你想象那么“简单”。
有痔之士最怕入厕,在持续几天猛药攻击下,疼痛丝毫未得缓解,终于在某天早晨,完蛋了!菊花崩了!有物脱垂,不,有物冲出来。那物卡在屁股中间,令人坐立不安,疼痛爆击。从此,菊花每天都像夹着一坨刀片在行走,每走动一下似刀剜斧砍,坐不得、立不得,回家了也只能“半身不遂”地歪在沙发上无法动弹,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被痛醒至尖叫。
不得已,只能拖着病体夹着腿去一医就诊。龙医生是同事的弟弟,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脾气极好的样子。可是我已顾不得廉耻,一见面就捂着屁股撇着腿急吼吼地向他口述症状,巴不得他扬眉剑出鞘,快刀斩乱麻火速斩我菊疾,早除后患。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说,检查一下。我一听,冷汗直喷,令人闻风丧胆的指诊来了,每个罹患菊疾就过医的人大概都知道个中滋味吧。
扒裤、趴床、撅腚、待检,疼痛让我顾不上羞耻。那边医生伸手一探,说,不用手术,再坚持两天就不疼了。这边我痛得浑身一紧冷汗一炸,这是探了根钢筋啊?来不及调整痛到错位的面部表情,就向他明确表示,我不想再坚持了,希望尽快手术。
换好病号服,忐忑不安地等待手术,饿了一天的我脆弱的像个林妹妹一样歪在床上思前想后。护士通知我灌肠。怎么灌?我问。护士说,直接灌。我正犹豫间,护士大声说,躺下,撅屁股。疼痛让我顾不上羞耻,老老实实撅着腚躺成了一只虾米,一大袋药水哗哗哗从菊花灌进去,随后,噗噗噗窝得稀里哗啦,这尼玛立马从柔弱林妹妹切换成了破马张飞。
手术室里,三四个医护谈笑风生,我这个病患像虾米一样撅着屁股弓着身体躺在病床上听她们谈笑风生,疼痛让我顾不上羞耻,口罩遮脸稍微缓解了我的尴尬。护士让我身体侧躺在床上,腿放在床边的架子上。给我打吊针,又听她们嘀咕我血管细,几个人你让我打,我让你打,我牙开始打颤。果然,左臂第一针没打好。又换右臂,我叫唤疼,她们说留置针是疼一些,坚持一下。我嚎,打针的手臂巨疼,有人探头一看,发现我手臂已经肿成了猪蹄。再换左臂打,用药处理我肿胀的右臂。手臂被戳了三针之后,接着背上被捅了两次,手术用的半麻,肚脐以下无知觉,麻醉医生提醒有点疼,忍一忍。我已管不住牙颤,身抖,浑身跟触电了一样,幸亏手术床结实。
下午四点半做完手术,我被推进病房,还在牙颤手抖浑身冷。六个小时后,麻药开始散尽,菊花像夹了个烧红的烙铁,又像被辣椒水泡着,更像被炮弹轰烂了一样,无法描述的疼痛。真TM的痛啊!痛!痛!痛!炸裂般疼痛!要撞墙了!每隔一两分钟,我就问一次丈夫,几点了?度秒如年。疼痛让我无比抓狂,开始哼哼唧唧,折腾了近一夜。期间叔问我能不能忍?劳资我痛得快昏迷,快死过去惹,怎么忍?于是丈夫叫来护士打了止痛针,也不知是痛晕了还是止痛药起效了,暂时迷糊过去了。
期间,还经历了小解失能的痛苦。不知输完几瓶吊针后,护士交代不能憋尿,一定要自己下床小便。也交代如果尿不出可以用热毛巾敷肚子,尼玛果真——出不来。热毛巾也敷了,水龙头一直放水的声音当“诱饵”也做了,每次都只能滴答滴答滴答……后来得知,能滴答就是好的。有些个体格强健的青壮年憋炸了也一滴未出,最后需要借助导尿管,真是令人唏嘘……
第二天又面临窝粑粑之苦,那哪是窝臭臭啊,简直是窝玻璃渣子、是窝狼牙棒、是窝仙人球、是窝刀片片……手术后惧怕吃喝,惧怕上厕所,心想不吃不喝也不拉肯定会好得快一点吧?可是医生每天查房都反复交代,要正常吃,正常拉。不吃不窝又担心菊花长封上,又吃又窝,可是又得痛死,啊!痛不欲生,尖叫!
每日窝粑粑就像去上刑,此处省略一千字。窝完还得盐水洗,中药泡,药物薰等,一系列做完,就得换药了。每个病房还比较人性化的配备了一个简易坐便器,不过,一间病房三个人得轮流着用。
听邻床病友嘀咕,屁股上有个疙瘩,莫非痔疮没割干净?我赶紧问,你敢摸自己了?她答,摸了。我在她前面两天做的手术,可是我不敢摸,我怕。第二天医生查房,病友嚷嚷没割好,医生检查完后说,那不是疙瘩,那是水肿。我躺在旁边听完,也才跟着放了心。
换药时,我深深体会到,肛肠科,就是个又疼又搞笑的科室。一到换药时间,十多个病友不分男女老少走姿奇特地向换药室靠拢,排队等候。据我观察,最小的病友是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大伙儿没羞没臊地讨论各自病情,有的是痔疮,有的是肛周脓肿,有的是肛瘘。有的一个洞,有的两个洞,有的四个洞,据说最多的是十八个洞。有的是二进宫,有的是四进宫。有的是亲友搀扶,有的倚着墙边的把手独自作战。你问他今天窝了没有,他答,总算窝出来了。话题那叫一个口味重,聊得那叫是热火朝天,气氛融洽。哪怕是刚刚因清洗整的满盆血水的病友,也能在换药时间大聊特聊,边交流边比划,又能笑出眼泪,又让恐惧升级。然后换完药后龇牙咧嘴叉着腿,如丧尸般挪走。
都介样,看着都疼……
换药室中间有两张病床紧挨着,中间隔了一块矮板。也亲眼见到男女病友分别跪在只一板之隔的病床上,同时扒裤待检时,俩人聊得无比起劲的场面。亲耳听到换药室里传来阵阵杀猪般的嚎叫,那惨绝人寰的叫声穿透整个肛肠科。还有几个中年男人,一到换药室门口,就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嘴里。也有中年病友小哥哥自豪地对我们说,他们换药嚎三声,我最多只嚎一声。也有怕自己嚎出声的病友默默给自己嘴里塞上了纱布条……让我们这些围观者无比尴尬的同时,爆笑不止。
每天第一个进去换药的人一出来,就会有一群人围上去问,换药的护士是谁?手轻还是手重?护士王秀云老师、杨晓老师、赵婷老师被我们一致认为是手比较轻的,王老师受菊友们欢迎程度高居浪波万,说话和蔼可亲,做事轻巧利索,这一定是长期认真负责得来的护理经验和感同身受的责任心才能被病友们全体拥趸吧!
而我自己的换药体验就是,无论护士操作的多轻柔,手术七天之内你依然会觉得辣手摧花,塞进去的不是药,是尖刀子、是玻璃碎、是榴莲壳……每换一次药就会疼出一条皱纹。有人说菊花手术比生孩子疼痛指数高出多少倍,深以为然。一直到术后第七天才有所缓解。
我们又一致认为医生的手普遍比较重,似小电棍般触哪儿疼哪儿。有位老伯伯病友,在两位医生为其换完药后,满裤腿鲜血,似刚上完重刑一般,从换药室蹒跚出来。每次听那些被医生检查过的肛瘘病友陈述,用纱布条在伤洞里搅一圈后抽出来……恐惧指数就会急剧飙升。
打完吊针,不用薰洗,不用换药时,三五成群的病友们在走廊上结伴散步,边走边顺时针抚摸肚子,手术后,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有胀气症状的。暂时忘记了疼痛,特别乐于交流,忘记了男女身份,不分老幼,没有节操,不知廉耻,踊跃交流着窝没窝?泡没泡?熏没熏?
住院十天,好不容易要出院了,医生查房又带来“噩耗”,手术后肛门变细,建议扩肛,否则便秘容易肛裂,扩肛三周。三!周!妈蛋,要死了!果断拒绝,可是没用。看着丈夫买来的扩肛用品——筷子长火腿肠粗的一根玻璃管子,他倒是叽叽叽地笑个不停,劳资已经吓疯了。一整天都处在惶恐不安中。下午五点换药时,护士教我如何扩,并且试了一次,TMD,痛到怀疑人生,玻璃管子抽出来时,血糊糊的,劳资直接痛晕在病床上,不想醒来。
住院之前,无数朋友、同事、同学都跟我说,菊花手术虽小,可是痛感要人命,说真的,感觉人都痛老了好几岁。体重却岿然不动,只瘦了一丢丢。
第十二天,跟病友一一道别,与君离别意,同是菊残人,祝他们早日康复!感谢医护精心照顾!丢掉用过的各种物品,化了个淡妆,在病友“真漂亮!”的祝福中出院。虽然外面北风乱雨弹窗,但我内心暖风拂夜未央,带着花了八千多大洋“重塑”的菊花,开心满满地在徜徉在回家路上,菊花残满地伤已成过往,涂油彩的好日子就在前方!
希望大家都能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爱惜菊花,好好护它!
图片来自网络,也有偷拍的病友,他们看见了不会揍我吧?
黄良琴